妈妈

下雨的早上

最近是下雨的季节。一大清早,每个人都拿着伞去等巴士,我也是一样。

走着走着,我突然想起了妈妈讲过的一席话:“下雨拿着伞的时候,就把书包背在前面,这样就不用担心后面的书包会被淋湿。”

看似普通的一席话,但却包含了多年的经验。

这简单的道理就是做事要专一,别总是三心二意。不然,到最后只会两头不到岸。



雨中的等待

傍晚时分,妹妹拨电话回家道:“你们先吃。到现在,我还未等到巴士。”

因为太夜的关系,爸爸吩咐我去巴士站等妹妹。

其实,我已经好久没这样坐着,等巴士。中学时,我时常乘巴士补习。

最令人讨厌的是下雨的天气。

记得有一次,下了一场很久、很久的雨。到底有多久?仿佛是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般的长。我已不记得是因为没巴士,还是下雨的关系,巴士到家的时间比平常还要迟一小时。

眼见巴士就要到回家的巴士站,但是雨势并没有停下的预兆,我提起了随身携带的雨伞。那时候的我没有手机,所以不能像其他朋友一样联络家人。

不久,巴士停了下来。我心想,今天,我要独个人冒着风雨走路回家了。突然,妈妈提着伞,从天桥冲了过来。

走到天桥下,我问妈妈:“你等很久了吗? ”

“没有啦!一会儿而已。”



鱼缸里的鱼

“妈,放走这尾鱼啦!让它自由。”

“你知道吗?这尾鱼可是自己从沟渠跳进屋子来的。跳进来的鱼是很有福气的。”

我知道妈妈是想说鱼是年年有余的象征。

“可是,这尾鱼又不美,而且它又不能繁殖。你不如放它自由?”

“我也想放它走,可是你弟弟说,鱼有可能会不适应环境,而且它有可能不懂得如何找食物。”

“妈,别担心。它自然懂得如何照顾自己的,这是它的本能。”

“我可是从它这样小的时候养到现在这样大的。它真的会自己找食物吗?”

我也无法给予一个肯定的答案。

“妈,你养这尾鱼几年了?”

“四五年了。”

我们都陷入了沉思。到底什么决定是最好的?

“对了,我们还有多少鱼料?”

“还有两罐。”

“好吧!妈,你就继续养,养到它死为止。”



配眼镜的路上

今午,妈妈陪我步行去检查眼睛。妈妈识的字不多,不会驾车,也不会骑摩托。犹记得小学时,妈妈骑着脚踏车,载我去小学、补习。我的一双手就这样抱着幸福。来到大马路前,妈妈总是一手握着脚踏车,一手拉着我过马路。但是,现在,她的步伐已经慢了下来。我只要不放慢脚步,妈妈很快就被抛在后头。

回家的路上,妈妈像以前一样,说她渴了,想买汽水买,问我要不要。思绪不禁回到了被淡忘掉的小学时期。那时侯,载我回家的路上,她总是问,要不要喝汽水、要不要买些什么吃的。我点了点头。抵达大门口前,妈妈又总说,把塑料袋/汽水罐丢掉,不要跟其他人讲。但是,我们四兄妹都知道,妈妈有时会在回家的路上买东西给我们吃。这不是团可以被纸包着的秘密。

我记得前几天妈妈说她想吃kinoe bueno。所以,我就拉着妈妈去7-eleven。妈妈说,7-evelen卖的东西比较贵。我说,最多只是一两令吉而已。当妈妈看到小小一条就RM4.30,说不要买,很贵。但是,我还是买下了。

那时侯,我在想,我哪可以因为价钱,而改变我原先想做的事。倘若我连四令吉也花不下手,将来我哪可能会舍得,去报父母的养育之恩呢?



中心点

有时候,我觉得人很搞笑。我们总是从自己出发。有人说,我们一生中用得最多的字是“我”。我不置可否。看着自己的部落,里面写满的是自己的故事。我认为,到某一个程度,这个说法是对的。

这一路走来,我觉得我在家里的脾气是最坏的;我时常大声说话。尽管如此,妈妈不曾为此而发怒。来到了外国,她时常担心我,到底我吃得饱、睡得好、穿得暖吗?

秋天的时候,妈妈问:“到外国,还习惯吗?假如觉得自己煮得不好吃,就去外面吃。”

冬天的时候,妈妈说:“钱不用省。假如觉得有需要买冷衣的话,就去买。”

春天的时候,妈妈说:“假如朋友出去旅行,你就跟着去,别整天呆在家。”

身为子女的我们总是从自己出发;而为人父母的则从子女出发。



我害怕

昨夜,和妈妈视频聊天。妈妈什么也没有提,就只是问在澳洲的我过得怎样。我说,还好。关了视频后,从哥哥那里得知妈妈有可能患上甲状腺功能亢进症,十月五日的时候会看专科。

不久后,视频铃声又再次响起。一见面,妈妈就问我,哥哥告诉我了什么。我还未说上话,妈妈已经接道,没有事的啦,你说你看妈妈哪里有瘦下来,和去年你回家的时候,不是一样好好的吗?我不知道,答不上话。

她接着说道,真的没事情的,婆婆不是患上糖尿病,吃了药也就没事,你妈妈我就只是甲状腺肿了点,吃了药也就没事的,不用担心。我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,因为血液检查报告提出甲状腺功能亢进症的可能性,而消瘦是其中一个症状。

身为妈妈的儿子,我真的空懂一些医学知识,但是没有一点是派得上用场的。小时候,妈妈就这样牵着我长大。小学时候的我就很胆小,记得小学五、六年级的时候,朋友就会对着我说,是不是回家的时候要告诉妈妈,然后她来学校警告我们。那时侯的我,暗地里做了第一次背叛(虽然说不上),自己一个人把不开心的事情深埋在心里,想学会勇敢面对自己孤单一个人该走的路,不再哭哭啼啼地投诉给妈妈听。长大后,才发现自己依旧很害怕,从来就没真正勇敢过,就只是假装自己坚强,把自己掩饰到更好。

昨夜,妈妈问我,为什么就不曾把自己拍的照片给她看。我顿时不懂得回答。我也不知道,同是妈妈的儿子,哥哥热爱炫耀的个性就没有在我这里。我就只是默默地做着,若没人知道,我也不喜欢老王卖瓜,自卖自夸。自己害羞的个性,导致了沉默,虽然自己有说话的欲望。



回忆

我知道,自己不是妈妈心中的乖孩子。
我知道,妈妈一直都很担心我过得好吗。
我知道,妈妈只希望我平安快乐。

小学时,我从家上学的路,都得经过一条有着许多野狗的路。我很害怕,很害怕被它们咬。犹记得有一次,我被一只野狗追。记忆清晰到有点可怕。那时侯,我拼命地跑,那野狗拼命地追,直到我跑到妈妈的跟前。妈妈喝了一声,那野狗才狼狈而逃。那时侯的我,躲在妈妈身后。心中只有害怕。野狗逃远了,妈妈转过头,叫我不要害怕,喝点水镇定下来。妈妈说,看到野狗,不要害怕,你可以假装弯下腰拾石子丢它,它就会跑掉。但是,我依旧害怕。再过后,妈妈做了几根木棍给我们兄弟。她说,你们可以用这些木棍吓走野狗。我依然记得,那木棍有扫帚的棍子般粗。但是,每一次经过那些危险地带(那些野狗出没的地方),她总是一个人,推着沉重的自行车(自行车上有我们兄弟的书包,而且书包可不是一般的重,毕竟那时侯的我所有的课本作业都带。),站在最前线与恶狗僵持,直到我们安全离开。好几次听到野狗声逼近(正确来说,那些大胆的野狗冲了过来),妈妈叫我们先走,自己一个人留下。现在,想起,我真的有点不孝。

上个假期,我在家的时候,妈妈说她要去买东西,要我陪同她去。我表示不要,虽然自己闲着没事做。但是,最后,我妥协了,陪同她去买。来到了店口,我指着妈妈要买的东西,说道,应该是这个。妈妈不曾买过,看着我,希望我知道答案。但是,我也不曾买过。她说,东西上面写什么,她不会看。我简单地解释了一番。第一次,我感受到自己离妈妈很远,我从来就不曾考虑过她不懂马来语的处境。还记得小时候,时常听妈妈说,书念好来,将来长大后,懂得看路牌,要去哪里都可以。是的,要去哪里都可以。

从国外回到家,妈妈问我,我有什么想吃的。我说,我想吃伊面。其实,伊面好吃是好吃,但是我之所以特别喜欢,是因为它在我心中是妈妈的菜肴。从我很小,很小的记忆,我们一家人就和婆婆住在一起。大部分的菜都是由婆婆炒。初一十五的时候,婆婆吃素没炒菜,妈妈许多时候就会煮伊面。我记得,妈妈说她比较喜欢比较硬的伊面,但我个人就比较喜欢吃软的。上个假期回家的时候,发现了一件事,其实,婆婆妈妈他们都没特别喜欢吃番茄包菜,就只是小孩子的我们喜欢。我两次从澳洲回到大马的时候,哥哥都在遥远的英国上课,所以就只剩下弟弟和我吃那一盘的番茄包菜。

写着,写着,眼泪滑下,鼻涕溜了下来,就像今年出国的前一晚。一个人在安静的走廊,想起过去的种种,也就不禁哭了。我不禁想自嘲,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如此感性。



离开

还记得去年登机的时候,我写下了一个感触:每个人踏机的理由有可能不一样,但都是暂时的离别。想到这,我不再感到孤单。

如今看回这个句子,一点说服力也没有,但是离别还是必然的,阻止不了,就像相聚是为了他日的分别,而分别是为了他日的相聚。

是的,时间一再缩短,剩下一天半。明午,做最后一次的行李检查。

我没有哭泣,心情还好,没有大起大落。

明知道就要离开,但是我什么都没做,连告别仪式也不想要,毕竟我不想提起离开这件事。

婆婆担心我在国外没有机会吃到马来西亚食物,问我有什么想吃的。我说,没有。

今午,握着妈妈的手,我调皮地说道,不要乱乱跑,要努力读书。妈妈说,又不是她去读书。



守候

夜晚时分,八时左右,哥哥依旧工作未归,却未交代一声。妈妈耐心地坐在屋外等待。我说,妈妈进去等吧,外面蚊子很多。

妈妈说:“哪里有蚊子?”,继续等待。

看到这画面,我不禁想到以前如此相似的画面,但却换了等的人,和被等的人。

犹记上个学假回到家,有一晚,爸爸夜归,婆婆担心地一个人坐在门外守候,看着来来去去的车辆。



说妈妈

母亲是个伟大的字眼,带着令人敬仰的光辉。我不叫妈妈母亲,因为妈妈比较亲切。

开始写这的时候,我觉得自己对养育我长大的妈妈是很不了解的,至少我不知道她年少的时候是个怎样的人。她过去年轻的容貌,也只能在相簿里寻获。她调皮,还是乖巧,我也说不上。顿时,感到有点感概。

倘若要我说她,我也说不上多少字。我认识的她,是我懂事后的她。之前的,我只知道,她小六毕业后,就没继续升学,过后嫁给了我爸。小时候,总认为,老师本来就是老师,校工就是校工,他们都好像不曾调皮、年轻过。父母在我脑海的印象也是如此。

前几天,坐在房间,我上着网,弟弟读着书,妈妈修补着衣裤。也不知道为什么,妈妈突然说起她小时候曾经是校内羽毛球比赛的第四名。

弟弟和我都吓了一跳。

过后呢,我问。

她说,没得代表学校参加比赛,因为只有前三名才能。

我调皮地问,多少个人比赛,难道只有四位。

她说,男女各十位。

她接着说,校内乒乓比赛也是第四名。

我们又吓了一跳。在我的记忆里,我只记得,小时候,妈妈曾教我们三兄弟打羽毛球。但是,浑然不知她也会打乒乓。

或许意识到我们的惊讶,她说,小时候,读书不是很会,但就是很会玩。

她又说,小学的时候,老师曾经送她一个有温度计的船模型。那时候出嫁前,跟外婆说过,要把它带过来。但是,结婚的时候不可以带东西,结婚三天过后回到娘家却又忘了拿来,一个月过后,回去的时候,外婆早就把她所有的东西都丢了,都丢了。



妈妈的手

妈妈招了招手,示意我过去。走到她跟前,她伸出她的手,指着伤口道:“你看,刚才洗衣帮你拉裤子拉链的时候,不小心划伤了。”

妈妈的手,是粗糙的,指甲也没我那不离书的指甲来得规律、整齐。一整天,她忙着打扫洗衣煮菜等家务事。小时候,新年大扫除的时候,她一人站在高高的楼梯上,抹着墙壁,听着歌儿,不要我乱跑。我傻傻地望着,口渴的时候就去喝些水。

但是,妈妈的手,不管怎么乖巧,不管怎么灵活,也没有我握着滑鼠,任意移动指标般的潇洒。那时候,哥出了国,而我也即将出国,弟弟要上大学先修班,担心她将来不会开电脑,用skype和国外的我们视频聊天。所以,我拖着她,到了她无法明白的电脑前,要她学开电脑,开skype。

她的手握着巧小的滑鼠,非常僵硬。过了半小时,力道的拿捏还是个问题。我也有点放弃,而她也是。她说,有什么好担心,叫妹妹就可以了。突然,想到哥哥到英国放在面子书上的相片,我灵机一动。

Google chrome有这么一个extension,只要你的滑鼠游标滑倒照片前,那照片就会放大。我打开了哥哥面子书的相簿,要妈妈一张又一张地滑过去。虽然动作依旧那么僵硬,但她还是耐着性子,一张一张地滑过去。看到有些照片,她还会笑说着那照片。一切,我看在眼里。

到了如今,妈妈的手依旧没灵活地滑着滑鼠,而我们也没去改变。上网聊skype的时候,都是叫弟妹开的。但是,每星期六,依旧是视频聊天的日子(除非有事情)。



走不开的母亲

 

记得中学PMR祈福会的时候,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,我很感动,差点落泪,很感谢妈妈给的一切。

今天,和哥哥视频的时候,聊到他毕业典礼的事情。他问我道:“你知道我最想谁出席吗?”

我答道:“应该是妈妈吧!”说出口的时候,我心虚了。

他说:“我们总说,三弟没有去到外面的世界,但他却是我们三兄弟最早出过国的,小六毕业旅行就去了新加坡。”

我点了点头。

他接着道:“也只有妈,哪里都没去过,嫁到我们林家,就安安分分地照顾着我们长大,没有一份埋怨,但是直到如今,都一直因为家事走不开。婆婆爸爸都出过国,去了中国、香港、台湾。唯独妈妈哪里都没有去过。”

我说:“我总觉得我对妈妈的亏欠很多,很多,很多。甚至就像我之前所说的,我对妈妈的理解不多。”

哥哥说:“小时候,妈妈剖椰子赚钱。过后,妈妈好像和爸爸看了三十多部电影,过后就嫁给了爸爸。婆婆说,当爸爸追妈妈的时候,爸爸几乎一星期就载妈妈去看两部电影。现在,哪里还有人看这么多部电影才在一起呢?说真的,还真的想不到沉默的爸爸会有这么浪漫的一面。”

我笑了笑,我还真不知道。

哥哥接着道:“也很真想像沉默不多话的爸爸小学时候拿过演讲比赛第三名。这是另外一个谜团。或许是环境造就了他的沉默。”

记忆回到了前年回家的时候,妈妈劝着我,买个智能手机,那个旧电话给她。

那时侯,我是感动了,但是我嘴硬地说:“妈妈,我不需要智能手机。要的话,我买个给你,你用的这个比我还要旧。”

她回我道:“那些touch screen的很复杂,不知道该怎么用。”

我说:“可以学。”

她说:“不要,你去买个新的,我就是要你这个旧的。”

最后,哥哥说:“要记得你现在说过的这句话——你对妈妈感到很多亏欠,将来要记得回报她!别忘记了。”



笔者的话

慕然回首的时候,我心想,妈妈其实有哪一刻不是在担心我们四兄妹的?她如今老了,时常抱怨着腰酸背痛,但是手脚却没有停下,持续为这个家付出。字,或许识得不多,但是那也是那年代的关系,有多少人有钱把书读好?

前几天,她又问了问我,我何时要给她找个媳妇。我沉默以对。

到了多年以后,我听到同事聊起当妈妈的心酸。她说,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我妈总对我说,早睡早起身体好,因为我已经累垮了,小孩还不想睡觉。

妈妈就都是如此地默默付出。她只期盼孩子身体健康,出入平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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